“人称我金嗓子，我原本哪里有金呢，不过是从沙里淘出来的。”
——马金凤
河南卫视《梨园春》栏目从马金凤先生家中得知，豫剧五大名旦之一的马金凤先生因心力衰竭于2022年5月29日上午7点15分在青岛孩子家中病逝，享年100周岁。
01 那一次见面
2019年，在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《梨园春》的特别节目上，97岁的马金凤先生挂帅出征，亲率十代“穆桂英”向新中国成立70周年献礼，唱出新长征再出发的壮志豪情。
我想，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，只是那时的我们并不知道。
最初的河南卫视被记得，或许源于许多年前那一个个因为“戏曲”结缘的瞬间。“马金凤”自然是连接梨园与那份热爱，最熟悉的名字。
哪怕是“戏曲小白”，也知道马金凤这三个字对于戏曲的意义。
“豫剧‘五大名旦’之一” “国家一级演员”“中国戏曲‘帅旦’行当的开先河者”“豫剧‘马派’艺术创始人”……
她的名字背后，写满了戏曲殿堂的辉煌，同样还写满了感恩与沧桑。
三次被卖、三次改名；京剧大师梅兰芳，赠她凤冠，并收其为徒。她通过在沙地里对着水罐喊嗓子来练嗓，却喊出一代响当当的“豫剧”大家。
生活坎坷，那就顺着向上！多一些枝节，那就多开一些花朵！
在困难中生出羽翼，这样的生命，才更加枝繁叶茂、不虚此生！
02 身世飘零雨打萍
“咱也没有家，咱也没有庄，也没有地的。我父亲四五岁都叫人家旧戏班的给他哄走，去学了戏了。”
——马金凤
“辕门外三声炮如同雷震，天波府里走出来我保国臣。”6岁学艺、7岁登台演出，9岁改学豫剧，近百岁她仍在“挂帅”演唱，被誉为中国戏曲百花园中的“洛阳牡丹”。
1922年出生的马金凤自小便与戏结缘，但马金凤却不是她的真名。她原姓崔，小名金妮，出生于山东省曹县， 父亲为了生计唱河北梆子。小时候的马金凤耳濡目染跟着父亲一起学戏。
《三义记》《刘二姐赶会》都被7岁的她演得有模有样，深受观众喜爱，大家亲切地称她为“七岁红”。
“卖艺混口饭吃，给人家翻个跟头劈个叉，人家给一个馍或者一碗汤。”
——马金凤
因家徒四壁、穷困潦倒，迫于生计，马金凤先后辗转被卖到戏班子3次。随着倒卖，马金凤一连改了几次姓。这种颠沛流离，直到她的母亲找到戏班，苦苦哀求班主，又得人相助，才赎了身。
03 水罐里喊出来的金嗓子
那个年代梨园锦绣、人才辈出，那时的马金凤虽然有些经验，但天资并不突出。“既没长相，又没有一副好嗓子。”是戏班给她的评语。
年少的她，还有过两个绰号：“四句撑”和“一脚蹬”。
“四句撑”是说她没有好嗓子，登台总唱不过四句而常常被轰下台。“一脚蹬”是马金凤12岁那年，上台唱《秦英征西》，唱到一半时嗓子全然没了声音，在台侧的戏班主气得跑上来，一脚把马金凤蹬下了台而得名。
真金需要火炼、凤凰涅槃方可重生。像她的名字一样，马金凤开始对她平凡坎坷的命运发起了高亢的“呐喊”！
“人称我‘金嗓子’，我原本哪里有金呢，不过是从沙里淘出来的。”
——马金凤
不信命的马金凤一边跟随戏班演出，一边坚持练嗓子。练嗓子，最好在靠山靠水的地方，有合适的空气湿度。但兰考是个风沙侵害严重的地方，找这样的环境谈何容易？
马金凤母女想了个办法：大瓦罐里装上水，马金凤跪在水罐旁，对着罐口喊，利用水汽润嗓子。由于天天趴在水罐上喊嗓，马金凤额头压出一道深深的辙印。
作家张朴夫在《洛阳牡丹马金凤》一书中曾这样描写马金凤喊出嗓音后的心境：金凤像跋涉在浩瀚沙漠里忽然听到了叮咚的泉流声，像熬过茫茫黑夜看到黎明的曙光……
这样坚持了三年多，马金凤终于喊出了一个清脆圆润、高低自如、水灵通达的“金嗓子”。
而更让人心生感动的是，马金凤的妈妈当时为了女儿早起练嗓，母亲三年多一直和衣睡在马金凤旁边，经常一夜起来几次看月亮，生怕睡过了时间。
多年以后，当马金凤的名字传遍四方，人人夸她“金嗓子”，她大概也会想起那时候的月光清凉，妈妈在身旁轻推她，唤她，“妮儿，该起了，咱们去练嗓”。
04 梅兰芳为她破例
马金凤在《穆桂英挂帅》中出演的穆桂英融青衣、刀马旦为一炉，彻底演活了这个经典角色。
1953年，马金凤人生中重要的时刻悄然来临。梅兰芳悄悄地去了剧场，看了马金凤演的《穆桂英挂帅》，演出后，他来到后台，找到了马金凤。并且还悉心指教，指出马金凤在演出中存在的问题。
梅兰芳在南京演出时，还特别邀请马金凤来看他的戏。
马金凤赶到南京后，看了一周梅兰芳的戏。而且在演出之前，梅兰芳还让马金凤到后台看他化妆。梅兰芳化妆的时候，从不轻易地让别人看，对马金凤却是破例。
不仅如此，梅兰芳还将自己珍贵的凤冠送给了马金凤。
京剧大师梅兰芳与豫剧大师马金凤，一段传奇的师徒授艺故事，也成就了一段令人慨叹的中国戏曲史佳话。
05 “我就是马金凤，你坐这儿，我给你唱。”
“永远把观众记在心里，永远为人民唱戏，把穆桂英的爱国精神发扬光大。”
——马金凤
马金凤有着强大的观众基础，可谓是“凡有井水处，皆能歌凤韵”。
她的代表作《穆桂英挂帅》《花打朝》《花枪缘》等在河南、山东、河北乃至全国各地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。
作家老舍曾经这样评价马金凤：
“大众喜开颜，洛阳金凤来。打朝潮笑谑，挂帅奋风雷。歌舞全能手，悲欢百炼材。长安春日夜，鼓板绽红梅。”
马金凤也把戏曲和舞台当成了她的生命，她说：
“舞台是我的生命，给观众唱戏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事。”
有一次马金凤到邯郸演出，但是在演出之前，她的嗓子突然哑了。台底下的观众喊道，“我们都是奔着马老师来的，她不能唱，站在台上，我们看看就知足了”。
听到观众的这些话，马金凤非常激动，她不能让观众失望而归。于是团里请来了医生，在她的脖子上打了封闭针，又往嗓子里喷了些药。
马金凤走上台去，和观众见了面。一句台词还未唱完，现场便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。
还有一次，马金凤到农村山上演出结束，回去的路上遇到一个老乡，她儿子陪着爬山越岭要去看马金凤演出。马金凤当场就给老乡唱了一段。
“我就是马金凤，你坐这儿，我给你唱。”
这就是群众的艺术家，无论走到哪里，心中始终装着群众。
为了演出效果，她注重舞台形象，演出时不管春夏秋冬，里面都是穿背心短裤。
“穿了毛衣，外面再套上戏衣，虽然自己不冷了，但是肿得跟面包一样，跟观众没法交代。”
一次她到开封陈留慰问演出，雪打到脸上又冷又疼，马金凤里面只穿了一件秋衣，唱完全场。
对艺术的追求也是永无止境的，1982年，豫剧《花打朝》要拍成电影，马金凤主演程七奶奶。电影中有个镜头是程七奶奶坐车训驴，驴惊后将她从车上掀下。
为了达到效果逼真，在白马寺内坑洼不平的砖地上，当时年过六旬的马金凤一次又一次地从车上摔下来。最后一次摔成功后，她的胳膊、腿上早已是青一块紫一块的。
06 凤鸣梨园 百年芳华
“母亲为了保护嗓子，一辈子没吃过冰棍，没喝过饮料。”
“母亲穿衣服是很艰苦朴素，经常打补。”
“母亲为了事业，可以放弃一切。”
……
从风华正茂到耄耋之年，一生痴迷戏曲，她将生命中所有的激情为戏曲点燃。
身世飘零晦晦明明，风吹雨打向命运呐喊；金曲传遍、凤鸣梨园，百年芳华，光阴流转。
这一场世纪相逢，从“穆桂英”遇见，而戏曲声声不停循环向前，不信你听，马先生在说：
“你坐下，来！我给你唱一段。”
朱九九丨文
参考：
河南梨园频道《梨园会客厅》
《薪传·筑梦 凤鸣梨园马金凤》
《艺术人生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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