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·昭公元年》发生在公元前541年,周景王四年期间。主要记述了十七件事:一是楚国令尹公子围访问郑国,同时迎娶公孙段女儿,郑国人提高戒备。二是晋国人也对楚国公子围提高戒备。三是楚国公子围主持结盟,诸侯大夫议论纷纷。四是盟会期间,鲁国季武子征伐莒国,占领郓城,莒国人到盟会上报告,公子围想杀鲁国使者叔孙豹。经晋国赵孟劝说,赦免了叔孙豹。五是诸侯大夫进入郑国,郑简公设宴招待。六是周景王派刘定公到颖地慰劳晋国赵孟。七是鲁国叔孙豹回国。八是子产判决公孙楚有过错。九是晋国的中行穆子在大原击败无终及众多狄人。十是秦国后子到晋国避难。十一是莒国展舆立为君主,公子去疾从齐国回来,因此展舆逃奔到吴国。十二是鲁国叔弓率领军队划定郓城疆界。十三是晋平公患病,子产分析病情,其后秦景公派医和来为晋平公治病。十四是楚国公子围派公子黑肱、伯州犁到犨地、栎地、郏地筑城。十五是楚国令尹公子围杀死楚王郏敖,自立为楚灵王。十六是楚国子干逃奔到晋国。十七是晋国举行冬祭,赵孟在温地举行冬祭后去世。
【经】元年春王正月,公即位。叔孙豹会晋赵武、楚公子围、齐国弱、宋向戌、卫齐恶、陈公子招、蔡公孙归生、郑罕虎、许人、曹人于虢。三月,取郓。夏,秦伯之弟金咸出奔晋。六月丁巳,邾子华卒。晋荀吴帅师败狄于大卤。秋,莒去疾自齐入于莒。莒展舆出奔吴。叔弓帅师疆郓田。葬邾悼公。冬十有一月己酉,楚子麇卒。公子比出奔晋。
【传】元年春,楚公子围聘于郑,且娶于公孙段氏,伍举为介。将入馆,郑人恶之,使行人子羽与之言,乃馆于外。既聘,将以众逆。子产患之,使子羽辞,曰:「以敝邑褊小,不足以容从者,请墠听命!」令尹命大宰伯州犁对曰:「君辱贶寡大夫围,谓围:『将使丰氏抚有而室。围布几筵,告于庄、共之庙而来。若野赐之,是委君贶于草莽也!是寡大夫不得列于诸卿也!不宁唯是,又使围蒙其先君,将不得为寡君老,其蔑以复矣。唯大夫图之!」子羽曰:「小国无罪,恃实其罪。将恃大国之安靖己,而无乃包藏祸心以图之。小国失恃而惩诸侯,使莫不憾者,距违君命,而有所壅塞不行是惧!不然,敝邑,馆人之属也,其敢爱丰氏之祧?」伍举知其有备也,请垂橐而入。许之。正月乙未,入,逆而出。遂会于虢,寻宋之盟也。祁午谓赵文子曰:「宋之盟,楚人得志于晋。今令尹之不信,诸侯之所闻也。子弗戒,惧又如宋。子木之信称于诸侯,犹诈晋而驾焉,况不信之尤者乎?楚重得志于晋,晋之耻也。子相晋国以为盟主,于今七年矣!再合诸侯,三合大夫,服齐、狄,宁东夏,平秦乱,城淳于,师徒不顿,国家不罢,民无谤讟,诸侯无怨,天无大灾,子之力也。有令名矣,而终之以耻,午也是惧。吾子其不可以不戒!」文子曰:「武受赐矣!然宋之盟,子木有祸人之心,武有仁人之心,是楚所以驾于晋也。今武犹是心也,楚又行僭,非所害也。武将信以为本,循而行之。譬如农夫,是□麃是衮,虽有饥馑,必有丰年。且吾闻之:『能信不为人下。』吾未能也。《诗》曰:『不僭不贼,鲜不为则。』信也。能为人则者,不为人下矣。吾不能是难,楚不为患。」楚令尹围请用牲,读旧书,加于牲上而已。晋人许之。三月甲辰,盟。楚公子围设服离卫。叔孙穆子曰:「楚公子美矣,君哉!」郑子皮曰:「二执戈者前矣!」蔡子家曰:「蒲宫有前,不亦可乎?」楚伯州犁曰:「此行也,辞而假之寡君。」郑行人挥曰:「假不反矣!」伯州犁曰:「子姑忧子皙之欲背诞也。」子羽曰:「当璧犹在,假而不反,子其无忧乎?」齐国子曰:「吾代二子愍矣!」陈公子招曰:「不忧何成,二子乐矣。」卫齐子曰:「苟或知之,虽忧何害?」宋合左师曰:「大国令,小国共。吾知共而已。」晋乐王鲋曰:「《小旻》之卒章善矣,吾从之。」退会,子羽谓子皮曰:「叔孙绞而婉,宋左师简而礼,乐王鲋字而敬,子与子家持之,皆保世之主也。齐、卫、陈大夫其不免乎?国子代人忧,子招乐忧,齐子虽忧弗害。夫弗及而忧,与可优而乐,与忧而弗害,皆取忧之道也,忧必及之。《大誓》曰:『民之所欲,天必从之。』三大夫兆忧,能无至乎?言以知物,其是之谓矣。」
季武子伐莒,取郓,莒人告于会。楚告于晋曰:「寻盟未退,而鲁伐莒,渎齐盟,请戮其使。」乐桓子相赵文子,欲求货于叔孙而为之请,使请带焉,弗与。梁其跁曰:「货以藩身,子何爱焉?」叔孙曰:「诸侯之会,卫社稷也。我以货免,鲁必受师。是祸之也,何卫之为?人之有墙,以蔽恶也。墙之隙坏,谁之咎也?卫而恶之,吾又甚焉。虽怨季孙,鲁国何罪?叔出季处,有自来矣,吾又谁怨?然鲋也贿,弗与,不已。」召使者,裂裳帛而与之,曰:「带其褊矣。」赵孟闻之,曰:「临患不忘国,忠也。思难不越官,信也;图国忘死,贞也;谋主三者,义也。有是四者,又可戮乎?」乃请诸楚曰:「鲁虽有罪,其执事不辟难,畏威而敬命矣。子若免之,以劝左右可也。若子之群吏处不辟污,出不逃难,其何患之有?患之所生,污而不治,难而不守,所由来也。能是二者,又何患焉?不靖其能,其谁从之?鲁叔孙豹可谓能矣,请免之以靖能者。子会而赦有罪,又赏其贤,诸侯其谁不欣焉望楚而归之,视远如迩?疆埸之邑,一彼一此,何常之有?王伯之令也,引其封疆,而树之官。举之表旗,而着之制令。过则有刑,犹不可壹。于是乎虞有三苗,夏有观、扈,商有姺、邳,周有徐、奄。自无令王,诸侯逐进,狎主齐盟,其又可壹乎?恤大舍小,足以为盟主,又焉用之?封疆之削,何国蔑有?主齐盟者,谁能辩焉?吴、濮有衅,楚之执事岂其顾盟?莒之疆事,楚勿与知,诸侯无烦,不亦可乎?莒、鲁争郓,为日久矣,苟无大害于其社稷,可无亢也。去烦宥善,莫不竞劝。子其图之!」固请诸楚,楚人许之,乃免叔孙。令尹享赵孟,赋《大明》之首章。赵孟赋《小宛》之二章。事毕,赵孟谓叔向曰:「令尹自以为王矣,何如?」对曰:「王弱,令尹强,其可哉!虽可,不终。」赵孟曰:「何故?」对曰:「强以克弱而安之,强不义也。不义而强,其毙必速。《诗》曰:『赫赫宗周,褒姒灭之。』强不义也。令尹为王,必求诸侯。晋少懦矣,诸侯将往。若获诸侯,其虐滋甚。民弗堪也,将何以终?夫以强取,不义而克,必以为道。道以淫虐,弗可久已矣!」
夏四月,赵孟、叔孙豹、曹大夫入于郑,郑伯兼享之。子皮戒赵孟,礼终,赵孟赋《瓠叶》。子皮遂戒穆叔,且告之。穆叔曰:「赵孟欲一献,子其从之!」子皮曰:「敢乎?」穆叔曰:「夫人之所欲也,又何不敢?」及享,具五献之笾豆于幕下。赵孟辞,私于子产曰:「武请于冢宰矣。」乃用一献。赵孟为客,礼终乃宴。穆叔赋《鹊巢》。赵孟曰:「武不堪也。」又赋《采蘩》,曰:「小国为蘩,大国省穑而用之,其何实非命?」子皮赋《野有死麇》之卒章。赵孟赋《常棣》,且曰:「吾兄弟比以安,龙也可使无吠。」穆叔、子皮及曹大夫兴,拜,举兕爵,曰:「小国赖子,知免于戾矣。」饮酒乐。赵孟出,曰:「吾不复此矣。」天王使刘定公劳赵孟于颖,馆于洛汭。刘子曰:「美哉禹功,明德远矣!微禹,吾其鱼乎!吾与子弁冕端委,以治民临诸侯,禹之力也。子盍亦远绩禹功,而大庇民乎?」对曰:「老夫罪戾是惧,焉能恤远?吾侪偷食,朝不谋夕,何其长也?」刘子归,以语王曰:「谚所为老将知而耄及之者,其赵孟之谓乎!为晋正卿,以主诸侯,而侪于隶人,朝不谋夕,弃神人矣。神怒民叛,何以能久?赵孟不复年矣。神怒,不歆其祀;民叛,不即其事。祀事不从,又何以年?」叔孙归,曾夭御季孙以劳之。旦及日中不出。曾夭谓曾阜曰:「旦及日中,吾知罪矣。鲁以相忍为国也,忍其外不忍其内,焉用之?」阜曰:「数月于外,一旦于是,庸何伤?贾而欲赢,而恶嚣乎?」阜谓叔孙曰:「可以出矣!」叔孙指楹曰:「虽恶是,其可去乎?」乃出见之。郑徐吾犯之妹美,公孙楚聘之矣,公孙黑又使强委禽焉。犯惧,告子产。子产曰:「是国无政,非子之患也。唯所欲与。」犯请于二子,请使女择焉。皆许之,子皙盛饰入,布币而出。子南戎服入。左右射,超乘而出。女自房观之,曰:「子皙信美矣,抑子南夫也。夫夫妇妇,所谓顺也。」适子南氏。子皙怒,既而櫜甲以见子南,欲杀之而取其妻。子南知之,执戈逐之。及冲,击之以戈。子皙伤而归,告大夫曰:「我好见之,不知其有异志也,故伤。」大夫皆谋之。子产曰:「直钧,幼贱有罪。罪在楚也。」乃执子南而数之,曰:「国之大节有五,女皆奸之:畏君之威,听其政,尊其贵,事其长,养其亲。五者所以为国也。今君在国,女用兵焉,不畏威也。奸国之纪,不听政也。子皙,上大夫,女,嬖大夫,而弗下之,不尊贵也。幼而不忌,不事长也。兵其从兄,不养亲也。君曰:『余不女忍杀,宥女以远。』勉,速行乎,无重而罪!」
五月庚辰,郑放游楚于吴,将行子南,子产咨于大叔。大叔曰:「吉不能亢身,焉能亢宗?彼,国政也,非私难也。子图郑国,利则行之,又何疑焉?周公杀管叔而蔡蔡叔,夫岂不爱?王室故也。吉若获戾,子将行之,何有于诸游?」秦后子有宠于桓,如二君于景。其母曰:「弗去,惧选。」癸卯,金咸适晋,其车千乘。书曰:「秦伯之弟金咸出奔晋。」罪秦伯也。后子享晋侯,造舟于河,十里舍车,自雍及绛。归取酬币,终事八反。司马侯问焉,曰:「子之车,尽于此而已乎?」对曰:「此之谓多矣!若能少此,吾何以得见?」女叔齐以告公,且曰:「秦公子必归。臣闻君子能知其过,必有令图。令图,天所赞也。」后子见赵孟。赵孟曰:「吾子其曷归?」对曰:「金咸惧选于寡君,是以在此,将待嗣君。」赵孟曰:「秦君何如?」对曰:「无道。」赵孟曰:「亡乎?」对曰:「何为?一世无道,国未艾也。国于天地,有与立焉。不数世淫,弗能毙也。」赵孟曰:「天乎?」对曰:「有焉。」赵孟曰:「其几何?」对曰:「金咸闻之,国无道而年谷和熟,天赞之也。鲜不五稔。」赵孟视荫,曰:「朝夕不相及,谁能待五?」后子出,而告人曰:「赵孟将死矣。主民,玩岁而愒日,其与几何?」郑为游楚乱故,六月丁巳,郑伯及其大夫盟于公孙段氏,罕虎、公孙侨、公孙段、印段、游吉、驷带私盟于闺门之外,实薰隧。公孙黑强与于盟,使大史书其名,且曰七子。子产弗讨。晋中行穆子败无终及群狄于大原,崇卒也。将战,魏舒曰:「彼徒我车,所遇又厄,以什共车必克。困诸厄,又克。请皆卒,自我始。」乃毁车以为行,五乘为三伍。荀吴之嬖人不肯即卒,斩以徇。为五陈以相离,两于前,伍于后,专为左角,参为左角,偏为前拒,以诱之。翟人笑之。未陈而薄之,大败之。莒展舆立,而夺群公子秩。公子召去疾于齐。
秋,齐公子鉏纳去疾,展舆奔吴。叔弓帅师疆郓田,因莒乱也。于是莒务娄、瞀胡及公子灭明以大厖与常仪靡奔齐。君子曰:「莒展之不立,弃人也夫!人可弃乎?《诗》曰:『无竞维人。』善矣。」晋侯有疾,郑伯使公孙侨如晋聘,且问疾。叔向问焉,曰:「寡君之疾病,卜人曰:『实沈、台骀为祟。』史莫之知,敢问此何神也?」子产曰:「昔高辛氏有二子,伯曰阏伯,季曰实沈,居于旷林,不相能也。日寻干戈,以相征讨。后帝不臧,迁阏伯于商丘,主辰。商人是因,故辰为商星。迁实沈于大夏,主参。唐人是因,以服事夏、商。其季世曰唐叔虞。当武王邑姜方震大叔,梦帝谓己:『余命而子曰虞,将与之唐,属诸参,其蕃育其子孙。』及生,有文在其手曰:『虞』,遂以命之。及成王灭唐而封大叔焉,故参为晋星。由是观之,则实沈,参神也。昔金天氏有裔子曰昧,为玄冥师,生允格、台骀。台骀能业其官,宣汾、洮,障大泽,以处大原。帝用嘉之,封诸汾川。沈、姒、蓐、黄,实守其祀。今晋主汾而灭之矣。由是观之,则台骀,汾神也。抑此二者,不及君身。山川之神,则水旱疠疫之灾,于是乎禜之。日月星辰之神,则雪霜风雨之不时,于是乎禜之。若君身,则亦出入饮食哀乐之事也,山川星辰之神,又何为焉」?侨闻之,君子有四时:朝以听政,昼以访问,夕以修令,夜以安身。于是乎节宣其气,勿使有所壅闭湫底,以露其体。兹心不爽,而昏乱百度。今无乃壹之,则生疾矣。侨又闻之,内官不及同姓,其生不殖,美先尽矣,则相生疾,君子是以恶之。故《志》曰:『买妾不知其姓,则卜之。』违此二者,古之所慎也。男女辨姓,礼之大司也。今君内实有四姬焉,其无乃是也乎?若由是二者,弗可为也已。四姬有省犹可,无则必生疾矣。」叔向曰:「善哉!肸未之闻也。此皆然矣。」
叔向出,行人挥送之。叔向问郑故焉,且问子皙。对曰:「其与几何?无礼而好陵人,怙富而卑其上,弗能久矣。」晋侯闻子产之言,曰:「博物君子也。」重贿之。晋侯求医于秦。秦伯使医和视之,曰:「疾不可为也。是谓:『近女室,疾如蛊。非鬼非食,惑以丧志。良巨将死,天命不佑』」公曰:「女不可近乎?」对曰:「节之。先王之乐,所以节百事也。故有五节,迟速本末以相及,中声以降,五降之后,不容弹矣。于是有烦手淫声,慆堙心耳,乃忘平和,君子弗德也。物亦如之,至于烦,乃舍也已,无以生疾。君子之近琴瑟,以仪节也,非以慆心也。天有六气,降生五味,发为五色,征为五声,淫生六疾。六气曰阴、阳、风、雨、晦、明也。分为四时,序为五节,过则为灾。阴淫寒疾,阳淫热疾,风淫末疾,雨淫腹疾,晦淫惑疾,明淫心疾。女,阳物而晦时,淫则生内热惑蛊之疾。今君不节不时,能无及此乎?」出,告赵孟。赵孟曰:「谁当良臣?」对曰:「主是谓矣!主相晋国,于今八年,晋国无乱,诸侯无阙,可谓良矣。和闻之,国之大臣,荣其宠禄,任其宠节,有灾祸兴而无改焉,必受其咎。今君至于淫以生疾,将不能图恤社稷,祸孰大焉!主不能御,吾是以云也。」赵孟曰:「何谓蛊」对曰:「淫溺惑乱之所生也。于文,皿虫为蛊。谷之飞亦为蛊。在《周易》,女惑男,风落山,谓之《蛊》三。皆同物也。」赵孟曰:「良医也。」厚其礼归之。楚公子围使公子黑肱、伯州犁城雠、栎、郏,郑人惧。子产曰:「不害。令尹将行大事,而先除二子也。祸不及郑,何患焉?」
冬,楚公子围将聘于郑,伍举为介。未出竟,闻王有疾而还。伍举遂聘。十一月己酉,公子围至,入问王疾,缢而弑之。遂杀其二子幕及平夏。右尹子干出奔晋。宫厩尹子皙出奔郑。杀大宰伯州犁于郏。葬王于郏,谓之郏敖。使赴于郑,伍举问应为后之辞焉。对曰:「寡大夫围。」伍举更之曰:「共王之子围为长。」子干奔晋,从车五乘。叔向使与秦公子同食,皆百人之饩。赵文子曰:「秦公子富。」叔向曰:「底禄以德,德钧以年,年同以尊。公子以国,不闻以富。且夫以千乘去其国,强御已甚。《诗》曰:『不侮鳏寡,不畏强御。』秦、楚,匹也。」使后子与子干齿。辞曰:「金咸惧选,楚公子不获,是以皆来,亦唯命。且臣与羁齿,无乃不可乎?史佚有言曰:『非羁何忌?』」楚灵王即位,薳罢为令尹,薳启强为大宰。郑游吉如楚,葬郏敖,且聘立君。归,谓子产曰:「具行器矣!楚王汰侈而自说其事,必合诸侯。吾往无日矣。」子产曰:「不数年,未能也。」十二月,晋既烝,赵孟适南阳,将会孟子余。甲辰朔,烝于温。庚戌,卒。郑伯如晋吊,及雍乃复。
译文
元年春,楚国公子围访问郑国,同时娶公孙段女儿为妻,伍举为介绍人。将要进入宾馆,郑国人厌恶他,让外交官子羽与他谈话。安排他住在城外。访问后,打算率领众人去迎接新娘。子产很担忧,让子羽去推辞,说:“由于敝邑狭小,不足以容纳您的随从,请在广场听候命令。”令尹命令太宰伯州犁回答说:“贵君主受辱赏赐我们大夫围,说是让丰氏的女儿嫁给大夫围而使围有家室。围陈列几筵宴,在庄王、共王庙中祷告后才来迎娶。如果就在郊野赏赐予我,就是将贵君主的赏赐丢在草丛中了。也是让我们大夫不能处在卿的行列里了。不仅如此,又让围蒙骗了先君,将不能再做我们君主的大臣,让其没有办法回复君王。唯请大夫图谋一下。”子羽说:“小国没有罪过,依靠别人确实有罪。我们依靠大国安定自己,而大国却包藏祸心以图谋我们,小国失去依靠而受诸侯惩罚,使得无不遗憾之人,抗拒违背君命,而为有所壅塞不能行为而畏惧。要不然,敝邑,就等于是贵国的宾馆,岂敢爱惜丰氏的祖庙?”伍举知晓郑国有了准备,请求倒垂箭囊进入。郑国人允许了。正月乙未日,进入,迎娶而出,随后在虢地会见诸侯,寻求宋国结盟的友好。祁午对赵文子说:“宋国的结盟,楚人较晋人得意。如今令尹不诚信,诸侯都是有所听闻的。先生不戒备,恐怕又像在宋国一样,子木的诚信为诸侯所称道,尚且欺骗晋国而凌驾其之上,何况是这样尤其不诚信的人呢?楚人重新较晋人得意,是晋国的耻辱。先生辅相晋国成为盟主,至今已有七年了,两次集合诸侯,三次集合诸侯大夫,使齐国、狄国归服,安宁东夏,平息秦国内乱,在淳于筑城,军队不劳顿,国家不疲惫,民众无诽谤,诸侯无怨言,天无大灾害,这是先生的力量。有了美善之名,而最终却是耻辱,我祁午因此畏惧,先生不可以不戒备。”赵文子说:“我赵武受赐教了。然而宋国的结盟,子木有害人之心,我赵武有爱人之心,这就是楚国之所以凌驾于晋国之上的原因。如今我赵武还是爱人之心,楚国又干不守信用之事,这不能伤害我。我赵武将以诚信为本,遵循而行为。譬如农夫,耕耘锄草培苗,虽然会有饥馑,必然也有丰年。而且我听说:‘能诚信就不会处于人下’,我未能做到。《诗经》上说:‘不过分兮不伤害,少数行为不效法。’这就是诚信。能为人所效法的,不会处于人之下。我不能做到很难,楚国不足以担忧。”楚国令尹围请求用牲畜,读旧盟书,放在牺牲上。晋国人允许了。三月甲辰日,结盟,楚国公子围陈设君王服饰离开卫兵。叔孙穆子说:“楚国公子很美艳,像君王。”郑国子皮说:“两个执戈的人走上前了。”蔡国子家说:“蒲宫前有执戈卫士,难道不可以吗?”楚国伯州犁说:“这次行动,是向我们君王借来的。”郑国外交官挥说:“借来就不返还了。”伯州犁说:“先生姑且忧虑子皙想要背叛的荒诞之事吧。”子羽说:“现在还在,借了而不返还,先生不忧虑吗?”齐国的国子说:“我替两位先生感到痛心。”陈国公子招说:“不忧虑如何能成?两位先生快乐了。”卫国的齐子说:“如果能事先知晓,虽有忧虑又有何害?”宋国的合左师说:“大国发令,小国供职,我只知晓供职。”晋国的乐王鲋说:“《小旻》的最后一章很好,我随从它。”
退出会场,子羽对子皮说:“叔孙言辞急切而和顺,宋国左师言辞简洁而有礼,乐王鲋言辞友爱而恭敬,先生与子家能控制,都是可以保持几世的大夫。齐国、卫国、陈国的大夫恐怕不能免于祸乱吧?国子替人忧虑,子招以快乐代替忧愁,齐子虽然忧愁不会受伤害。凡是忧虑没有在自己身上而代人忧虑,与忧虑而不能伤害,都是取得忧虑的道路,忧虑必然来到。《太誓》上说:‘民众所想要的,上天必然会听从。’三位大夫有忧虑之兆,忧虑能不到来吗?言谈足以知物,说的就是这个道理。”季武子征伐莒国,占取郓城,莒国人到盟会上来报告。楚国人告诉晋国人说:“寻求盟约还没有结束,而鲁国就征伐莒国,亵渎平等盟约,请诛杀鲁国使者。”乐恒子辅相赵文子,想向叔孙豹求取财货而向赵文子请求,派人请求大带子,叔孙豹不给。梁其硁说:“财货只是屏障身体,先生为何如此爱惜?”叔孙豹说:“诸侯聚会,是为了保卫社稷,我用财货来免于祸患,鲁国必然遭受军队进犯,这就是鲁国的灾祸,还有什么可保卫的?人之所以有墙,是为了遮蔽丑恶,墙壁裂缝,这是谁的过错?为了保卫反而让鲁国受攻击,我的罪过超过墙壁。虽然怨恨季武子,但鲁国有什么罪过?叔孙出使季孙守国,一向都是这样,我又埋怨谁呢?然而鲋也喜爱财货,不给他,没有停止的时候。”召见使者,撕下一片裙布给他,说:“带子恐怕太狭小了。”赵孟听闻此事,说:“面临祸患不忘国家,是忠诚,思虑危难不超越官职,是诚信;为国图谋而忘记死亡,是忠贞,计谋有这三样,就是最佳行为方式。有了这四点,可以诛杀吗?”于是请求楚国人说:“鲁国虽然有罪,但它的执事不避艰难,畏惧威严而恭敬从命了。先生如果能赦免他,用来勉励您的左右还是可以的。如果先生的众多官吏,处官不避污浊,出外不逃避危难,还会有什么祸患呢?祸患之所以产生,就是有污浊而不治理,有危难而不坚守,这就是祸患的由来。能做到这两点,又有什么祸患呢?不安定贤能之人,谁又会跟从先生呢?鲁国的叔孙豹可以说是贤能的了,请赦免他以安定贤能之人。先生参加了盟会而赦免有罪之人,又奖赏了贤能之人,诸侯还有谁不欣然仰望楚国而归附,把遥远视为亲近呢?边疆上的城邑,一时属于这边,一时属于那边,有什么一定?三王五伯的政令,划定疆界,而设置官员。举起标志之旗,而制作政令。越境就有刑罚,尚且不能一成不变。于是在虞舜时代有三苗,在夏朝有观国、扈国,在商朝有姺国、邳国,在周朝有徐国、奄国。自从没有美善之王以后,诸侯争相扩张,交替主持结盟,谁又能一成不变呢?顾恤大事舍去小事,足以为盟主,又怎么用得着这些小事?边疆被侵削,哪一个国家没有遭遇过?主持平等盟约的人,谁又能辨别呢?吴国、濮国互有挑衅,楚国的执事岂能只顾结盟?莒国的边疆之事,楚国也不能知晓,诸侯不去烦劳,不也可以吗?莒国、鲁国争夺郓城,由来已久。如果对社稷没有大的伤害,可以不要去庇护。免除烦劳宽宥善人,没有不争相勉励的。先生图谋一下吧。”坚持向楚国请求,楚国人允许了,于是赦免了叔孙豹。令尹设宴招待赵孟,歌赋《大明》第一章。赵孟歌赋《小宛》第二章。事情完毕,赵孟对叔向说:“令尹自以为是君王了,你认为怎么样?”叔向回答说:“君王软弱,令尹强大,是可以的。虽然可以,不能善终。”赵孟说:“什么缘故?”叔向回答说:“强大以克制弱小而心安理得,强大就不是最佳行为方式。不是最佳行为方式而强大,灭亡必然很迅速。《诗经》上说:‘声势显赫之宗周,褒姒最后灭亡它。’这就是强大而没有最佳行为方式。令尹做了君王,必然求取诸侯支持。晋国有些软弱了,诸侯就会前往楚国。如果能获得诸侯支持,他的暴虐就更是滋长,民众不堪忍受,他如何能善终呢?以强大来获取,以不是最佳行为方式而克制别人,他必然作为道路,把过度暴虐作为道路,是不可以长久的。”
夏四月,赵孟、叔孙豹、曹国大夫进入郑国,郑简公同时设宴招待他们。子皮告诫赵孟,仪礼结束,赵孟歌赋《瓠叶》,子皮于是又告诫穆叔,仪礼结束,穆叔说:“赵孟想要一献,先生听从他吧。”子皮说:“敢吗?”穆叔说:“每个人都想要这样,有何不敢?”等到宴席开始,在幕下准备了五献的祭祀用具。赵孟辞谢,私下告诉子产说:“我赵武请求过冢宰。”于是使用一献。赵孟为客,献礼后就饮宴。穆叔歌赋《鹊巢》。赵孟说:“我赵武不堪承当。”穆叔又歌赋《采蘩》,说:“小国献上蘩,大国爱惜而使用,还有何人不听命令。”子皮歌赋《野有死麇》的最后一章。赵孟歌赋《常棣》,同时说:“我们兄弟和同而安好,也可以让狗不吠叫。”穆叔、子皮及曹国大夫起身,下拜,举起酒杯,说:“小国依赖先生,知晓免于罪过了。”饮酒很欢乐。赵孟出来后,说:“我再也见不到这样的欢乐了。”周景王派刘定公在颖地慰劳赵孟,让他住在洛水合流处。刘定公说:“美好呀夏禹的功绩,明白的规律深远啊。不是夏禹,我们仍然是鱼吧。我与先生戴着礼帽穿着礼服,以治理民众统治诸侯,都是夏禹之力。先生何不远继夏禹之功,而大大庇护民众呢?”赵孟回答说:“老夫唯恐犯下罪过,怎么还能顾得上长远之事呢?我们这些人吃饭混日子,早晨不谋划晚上之事,哪里能够长远呢?”刘定公回去后,告诉周景王说:“民谚说所谓年老有智慧而年老又昏乱者,说的就是赵孟吧。作为晋国的正卿,以主持诸侯,而把自己等同于奴隶下人,早晨不谋划晚上,抛弃神灵了。神灵发怒民众背叛,怎能长久?赵孟过不了第二年了。神灵发怒,不享用他的祭祀,民众背叛,不靠近自己的事业。祭祀国事不顺从,又怎能过得了今年?”叔孙回国,曾夭为季孙驾车去慰劳他。从天亮到中午叔孙都没有出来。曾夭告诉曾阜,说:“从天亮到中午,我知晓罪过了。鲁国是以互相忍让来治理国家的,忍让于外而不忍让于内,有什么用处呢?”曾阜说:“他在外几个月,我们只是一上午,有何伤害?商人想要赢利,而会厌恶傲慢吗?”曾阜告诉叔孙说:“可以出来了。”叔孙指着柱子说:“虽然厌恶这柱子,可以去除吗?”于是出来见季孙。郑国徐吾犯的妹妹很美,公孙楚已聘她为妻。公孙黑又派人硬送聘礼。徐吾犯害怕,告诉子产。子产说:“这是国家政事混乱,不是先生的祸患,她想嫁给谁就嫁给谁。”徐吾犯于是请两位先生来,让妹妹自己选择。他们都允诺了。公孙黑盛装而入,陈设聘礼后出去。公孙楚穿着军服进入,左右开弓作射箭状,一跃登车而去。女子在房间里观看,说:“公孙黑确实很美,但是公孙楚才是大丈夫。丈夫要像个丈夫妻子要像个妻子,这才是所谓的顺序。”徐吾犯妹妹选择去公孙楚家。公孙黑发怒,随即穿上盔甲去见公孙楚,想要杀死他而夺取他的妻子。公孙楚知晓后,拿着戈追逐公孙黑。到达交通要道,用戈敲击他。公孙黑受伤回家,告诉大夫说:“我很友好去见他,不知道他有别的心思,所以受伤。”大夫们都谋划这件事。子产说:“公正平等来看,年幼地位低的有罪,罪在公孙楚。”于是抓获公孙楚而数说他,说:“国家的大节有五种,你都触犯了。畏惧君主的威严,听从政事,尊重贵人,侍奉长辈,养育亲人,这五种节操作为于国家。如今君主尚在国家,你就使用兵器,就是不畏威严。触犯国家法纪,就是不听从政事。公孙黑,是上大夫,你,是下大夫,而又不肯屈居下位,就是不尊重尊贵。年幼而不顾忌,就是不侍奉长辈。用兵器对付兄长,就是不养育亲人。君主说:‘我不忍心杀你,宽宥你远去吧。’勉励,速行,不要加重你的罪过。”
五月庚辰日,郑国决定流放公孙楚游氏到吴国去,公孙楚将要启行,子产向太叔咨询。太叔说:“吉不能庇护自身,怎能庇护宗族?他的事属于国政,不是私家危难,先生为郑国图谋,有利就行为,又有何疑惑呢?周公杀管叔而流放蔡叔,难道不是爱护他们?这是为了巩固王室。吉如果获罪,先生也要行为,何必将游氏放在心上?”秦国的后子受秦桓公宠信,对待两任君主如同对待秦景公。他的母亲说:“不要去,害怕放逐。”癸卯日,后子去到晋国,他的车辆有一千乘。记载说:“秦伯之弟鍼出奔晋。”这是说秦景公有罪。后子设宴招待晋平公,沿岸排列舟船,每隔十里放置一辆车,从雍地直到绛地。回去取答谢礼物,最后有八次往返。司马侯询问他,说:“先生的车辆,都尽在于此吗?”后子回答说:“在此的是多数。如果能少于此,我怎么能见到您呢?”司马侯将这些告诉晋平公,而且说:“秦公子必然回国,下臣听说君子能够知晓自己的过错,必然有美善的图谋。美善的图谋,是上天所赞美的。”后子拜见赵孟,赵孟说:“先生什么时候回去?”后子回答说:“我鍼害怕被君主流放,因此在此,将等待继任的君主。”赵孟说:“秦国君主怎么样?”后子回答说:“没有道路。”赵孟说:“会灭亡吗?”后子回答说:“为什么?一代君主没有道路,国家也不会终止,国家立于天地之间,必然有亲附的人,不是数代过度荒淫,不会倒毙。”赵孟说:“会夭折吗?”后子回答说:“有可能。”赵孟说:“大约多久?”后子回答说:“我鍼听说,国家没有道路而粮食丰收,是上天辅助他,很少不超过五次丰收。”赵孟看着树荫,说:“早晨等不到晚上,谁能等待五年?”后子出来,告诉别人说:“赵孟快要死了,主持民众事宜,玩弄年岁而贪婪于日子,还能活多久呢?”郑国因为游楚作乱的缘故,六月丁巳日,郑简公及其大夫在公孙段家结盟,罕虎、公孙侨、公孙段、印段、游吉、驷带等人私下在闺门之外结盟,车辆充实薰隧。公孙黑硬要参与结盟,让太史记下他的名字,而且称说七子。子产没有声讨他。晋国的中行穆子在大原击败无终及众多狄人,这是他崇尚步兵。将开战时,魏舒说:“他们是步兵我们是车兵,两军相遇之地狭隘,以十个步兵对付一辆战车,必然得胜,困在狭隘,又能得胜,请求都用步兵,从我开始。”于是弃车而行动,五乘战车改为三个伍。荀吴的宠臣不肯编入步兵,就斩首巡行示众。晋军摆成五种阵势以互相呼应,两在前面,伍在后面,专作为右翼,参作为左翼,偏作为前锋拒敌,以引诱。狄人讥笑他们。没有陈列就接近,晋军大败狄人。莒国展舆立为君主,而夺去公子们的俸禄。公子们把去疾从齐国召回。
秋,齐国公子鉏接纳去疾,展舆逃奔到吴国。叔弓率领军队划定郓城疆界,是因为莒国混乱的缘故。于是莒国的务娄、瞀胡及公子灭明带着大厖与常仪靡逃奔到齐国。君子说:“莒国的展舆不能立为君主,这是抛弃了人材。人材可以抛弃吗?《诗经》上说:‘无有竞争计度人。’说得好呀。”晋平公患病了,郑简公派子产去到晋国访问,并且慰问晋平公疾病。叔向问子产,说:“我们君主的疾病,占卜的人说:‘是实沈、台骀作怪。’太史也不知晓。胆敢请问这是何方神圣?”子产说:“从前高辛氏生有两个儿子,大的叫瘀伯,小的叫实沈,居住在旷林,不能相容。每天使用武器,互相攻打。帝尧认为不好,就把瘀伯迁到商丘,主持辰星。商丘人因为这个原因,从此定辰星为商星。把实沈迁到大夏,主持参星。唐国人因为这个原因,就服从侍奉夏朝、商朝。他们的末世叫做唐叔虞。正当周武王的邑姜怀着太叔时,梦见天帝对自己说:‘我为你的儿子取名叫虞,准备将唐国给他,属于参星,而繁衍养育他的子孙。’等到生下来,其手掌心有一文字是‘虞’。于是以此命名。等到周成王灭掉唐国而分封太叔,所以将参星作为晋国之星。由此可见,那么实沈,就是参星之神了。从前金天氏有后裔叫做昧,担任水官,生了允格、台骀,台骀能继承他的官业,宣泄疏通了汾水、洮水,堵住大泽,以居住在广大平原上,颛顼帝嘉奖他,把汾川封给他,沈、姒、蓐、黄四国,世代守着他的祭祀。如今晋国主持汾水而灭掉这四个国家。由此可见,那么台骀,就是汾水之神。然而这两位神灵,与君主疾病无关。山川之神,一般是水旱疠疫的灾害,举行祭祀也就可以了,日月星辰之神,一般是雪霜风雨不合时令,举行祭祀也就可以了。如果是君主的身体患病,一般是出入、饮食、哀乐之事。山川星辰之神,又有什么作为呢?我公孙侨听说,君子有四种时间:早上听取政事,白天以访问,傍晚修改政令,夜里安息身体。由此节制宣泄其气,不要让身体之气有所壅塞积滞,以败坏身体。如果心里不明白,就会百般昏乱。如今恐是四时一样,那么就会生病了。我公孙侨又听说,内宫妻妾不能同姓,同姓子孙就不能繁殖,美好尽于一个人身上,就会生出疾病,君子因此厌恶这样。所以《志》上说:‘买来的妾不知晓其姓氏,就要占卜。’违反这两样,是古人所谨慎的。男女辨别姓氏,是礼仪中大的管理。如今君主内宫有四姬,无非就是这个缘故吧?如果是这两样,疾病就不可作为了。四姬知晓减省尚且可以,不知晓就必然生出疾病了。”叔向说:“太好了,我叔肸从未听说过这些。这些都是必然的。”
叔向出去,外交官子羽送他。叔向询问郑国的政事,同时询问子皙之事。子羽回答说:“他能活多久?无礼而喜好凌驾于人,仗着富裕而轻视君上,不能长久了。”晋平公听到子产所说的话,说:“是个知识渊博的君子。”送给子产很厚重的礼物。晋平公向秦国求取医师。秦景公派医和来看病,医和说:“这个病不可以治了。这就叫:‘亲近女人,疾病如蛊,不是鬼神也不是饮食,迷惑以丧失神志,良臣将死,天命不保佑。’”晋平公说:“女人不可以亲近吗?”医和回答说:“要节制。先王的音乐,就是节制各种事务的,所以有五种节制,快慢本末以互相调节,到中途声音降下来,五声降下之后,就不再弹奏了,此时再弹奏则是繁杂的手法和过度的声音,怠惰堵塞心耳,忘记平和,所以君子不听。万物也是这样,到了繁杂,就要舍弃,不要让身体产生疾患。君子之所以亲近琴瑟,是以礼仪节制,并不是要怠惰心志。天有六气,派生为五味,表现为五色,应验为五声,过度就产生六疾。六气叫做阴、阳、风、雨、晦、明。分为四时,顺序为五节。过度就是灾害。阴气过度就是寒疾,阳气过度就是热疾,风气过度就是四肢疾病,雨气过度就是腹部疾病,夜晚晦气过度就是迷惑之疾,白天明亮过度就是心理疾病。女人,属于阳性而在夜里,过度亲近女人就会产生内热蛊惑之疾病。如今君主不节制不分时间,能不到这个地步吗?”医和出来,告诉赵孟。赵孟说:“谁相当于良臣?”医和回答说:“主人您就是了。主人您辅相晋国,至今八年,晋国没有动乱,诸侯没有缺失,可以称之为良了。我医和听说,国家的大臣,荣耀其宠信俸禄,承担国家大节,有灾祸发生而不改变作法,必然受到灾祸。如今君主生活过度以至于产生疾病,将不能图谋体恤社稷,灾祸很大呀。主人您不能驾御,我因此才这样说。”赵孟说:“什么叫做蛊?”医和回答说:“这是过度沉溺迷惑昏乱所产生的。从文字上说,器皿上有虫就是蛊,稻谷中飞虫也是蛊,在《周易》里,女子迷惑男子,风落山前,就称之为《蛊》,这都是同类的事物。”赵孟说:“真是良医。”赠给他丰厚的礼物送他回国。楚国公子围派公子黑肱、伯州犁到犨地、栎地、郏地筑城。郑国人害怕。子产说:“没有妨碍。令尹将举行大事,而先要除掉那两位先生,灾祸不会殃及到郑国,何必担忧呢?
冬,楚国公子围将访问郑国,伍举为副手。尚未出境,听说楚王郏敖有病就回去了。伍举于是访问郑国。十一月己酉日,公子围回到楚国都城,进入王宫询问病情,随即勒死楚王郏敖。随后又杀死他两个儿子幕和平夏。右尹子干逃奔到晋国,宫厩尹子皙逃奔到郑国,把太宰伯州犁杀死在郏地。将楚王郏敖安葬在郏地,因此称之为郏敖。派使者发讣告到郑国,伍举询问后继人。使者回答说:“是我们大夫围。”伍举更正他说:“是共王的儿子围是长子。”子干逃奔到晋国,随从车辆有五乘。叔向让他与秦国公子食禄相同,都是百人的俸禄。赵文子说:“秦国公子富裕。”叔向说:“平均俸禄以规律,规律均衡以年龄,年龄相同以地位,公子则以国家大小,没有听说以贫富,而且带着千乘车辆离开自己的国家,强势太过分了。《诗经》上说:‘不去侮辱孤寡人,不畏强暴来治理。’秦国、楚国相匹敌。”让后子与子干序齿。后子推辞说:“我鍼害怕被放逐,楚公子不获信任,因此都来到晋国,也就唯命是听,而且让臣与羁旅之人序齿,恐怕不可以吧?史佚有句话说:‘不是羁旅之人有何忌讳?’”楚灵王即位,薳罢担任令尹,薳启强担任太宰。郑国游吉去到楚国,参加楚王郏敖的葬礼,而且访问新立的君王。回国后,对子产说:“具备行装吧。楚灵王骄傲奢侈而自说自话,必然要会合诸侯,我没有几天就要与会了。”子产说:“没有几年时间,不能办到。”十二月,晋国举行冬祭。赵孟去到南阳,准备会见孟子余。初一甲辰日,在温地举行冬祭。庚戌日,去世。郑简公去到晋国吊唁,到达雍地就返回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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