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祭天,陆遥不过是多看了一眼安若,皇上就急巴巴地赐旨指婚。
明眼人都看得出来,皇上讨好陆遥,这安若是京城第一才女,怎么能嫁给一个太监?
不就安大小姐吗,谁说安大小姐就非得是安若了?
1.
有皇上赐婚,京城这场原本让人啼笑皆非的婚事,办得妥妥的,花轿从安家一路到了陆府,硬是没人敢说一句闲话。
权倾朝野的督公陆遥,配京城第一才女安若,若说良缘,只是折了安若的福气,陆遥再好,他也是没了男人那个东西,男不男,女不女的,这不是白白糟蹋了人家好好的姑娘吗?
陆遥走近喜榻,作揖施礼,“娘子,委屈你了。”
新娘子两手攥着喜服,本能地往后挪了挪身子。
陆遥轻笑,“娘子别怕,我又不是吃人的狼,从今以后,你是我明门正娶的娘子,我会护你一……”
陆遥的话还没说完,挑着喜帕的手愣搁着,他面色沉凝,与刚才那温情之意,完全相反,“你是谁?”
“安家大小姐,安惜。”安惜抿着嘴,大气不敢粗喘,“那赐婚圣旨,写得清清楚楚,是安家大小姐与督公结良缘。”
陆遥粗鲁地扯下安惜的喜帕,“我要娶的是安若,怎么变成你了,全京城的人都知道,我要娶的是安若,你们安家这偷龙转凤的戏玩得可真好,敢在太岁头上动土,是嫌活得太久了。”
安惜倏地跪下,“督公,你行行好,我的确是安家的大小姐,我比安若大了两个月,我们是依足了皇上的旨意成亲的。”
陆遥盯着安惜,她身子微微发抖,像足了督府这些做了错事,在他跟前不敢言语的丫婢,低微慑怕的样子。
那天他只是远远望了一眼安若,安若气质如兰,落落大方,就像人间盛开的牡丹,与安若相比,眼前这丫头,眼波流转,美却无神。
陆遥不耐烦地推开安惜,“你是安家的大小姐,怎么满京城人都知道,安若才是安家的大小姐。”
“父亲,父亲是前阵子才与我相认的。”安惜把头伏得低低的,“我与阿娘一直在安府,也算是安家养大的,就是养得粗了一些。”
安惜没说出的话是,她与阿娘在安府,就跟府里做粗活的丫婢差不多。
陆遥冷薄地盯着安惜,“敢情,安新民是为了把你塘塞给我,才与你相认的,我还是你的福星了。”
安惜怯生生地望着陆遥,撞上他暴怒的双目,又把目光紧垂下去,不可否认,陆遥说的,的确是大实话。
“我这就去找安新民算帐。”陆遥起身,往房外面走去。
安惜扑过去,跪在陆遥的脚下,“督公,你行行好,别为难安家了,安若那么好的一个黄花闺女,你不能让她嫁给你,毁了她的一生啊。”
陆遥蹲下,捏着安惜的下巴,让安惜看着他,“那你呢,你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,你这一生就不毁了?”
安惜被捏得生痛,眼里慢慢噙了泪目,“督公,我,我一定会安安分分待在你身边,好好照顾你一辈子的,对于那事,绝无非分之想。”
陆遥瞟见安惜往他胯下瞧了一眼,他眼底啐了些恨意,冷笑着,“无非分之想,我就不信有哪个姑娘能守得了一辈子的活寡。”
陆遥说罢,他突然把安惜抱起来,往喜榻丢下去,安惜惊慌失措,“督公,你,你要做什么?”
“我倒要看看,你有没非分之想。”
陆遥说着,已然脱了外衣,欺身上前,把安惜压在身下,让她动弹不得。
陆遥粗鲁地扯下安惜的衣裳,三两下的功夫,安惜的喜服已然被扯碎,露着大片春光。
陆遥双目暴红,“放眼京城,就没人敢瞧不起我的。”
夹着酒意,陆遥像只被彻底惹恼的狮子,他粗蛮地吻着安惜每处躺露的身子。
原本还有些理智的安惜,又惊又慌,她身体瑟瑟发抖,一边扯着陆遥的衣裳,一边哭着说,“你放开我,放开我,放开我,求求你,放开我,督公,求求你,我求求你,放开我。”
安惜的哭声,撕心裂肺,无助又惧怕。
阉人终归是阉人,任他怎么做,也只能止于表面的欺凌。
陆遥从安惜身上离开,看着露着上半身,一脸泪目的安惜,他咽口气息,“装什么无辜,这个花轿是你自己想上的。”
安惜抱着被褥,蜷缩到床角,她身体还在不停的颤抖,泪水还是忍不住往外流,她深吸口气,稍稍压住情绪,“他们说,他们说,你是好人!”
“好人?”陆遥难得地露了一丝笑意,从来就没有人说过他是好人的,满朝文武,见着他的人,脸上连笑都不敢笑,个个都说他能坐上督公这位子,手上不知沾了多少鲜血,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。
也的确,他手上搭了多少条人命,连他自己也数不清了,那些明的,暗的,他都忘了他自己是怎么舔着鲜血走到今天的,竟然有人说他是好人。
“谁跟你说,我是好人的?”
“我,我父亲?”
“你相信?”陆遥挑着眉目,往安惜身前靠了靠。
安惜身体竖挺起来,贴着里面又挪了挪,用力地点头,“我愿意相信。”
安惜说的,是愿意相信,并非相信,显然,她是不信的,但她愿意去相信。
陆遥意味深长地望一眼安惜,轻吸口气,撂下一句话,“罢了,这门亲事,本是皇上体恤,可谁嫁还不是一个样,我又何必去糟蹋一个大好的姑娘。”
安若是大好的姑娘,那安惜呢,就是可以随意践踏的人了吗?
2.
直到陆遥离开许久,安惜才恍惚放松下来,捡着并不完整的衣裳穿着,跑过去把门带上。
安惜倚在门上,直直跌坐在地。
她是安家大小姐,如假包换,可如果不是皇上突然赐婚,她还是安若身边端茶递水的丫婢。
安家在京城,是算得上台面的商豪,可在京城,光是有钱还不够,商贾出身,想要提高身份,还得有权。
安新民一心把安若培养成知诗达礼,才学超卓的姑娘,还指着安若嫁给权贵,一朝荣贵,陆遥是权倾朝野,但他是个阉人,阴晴不定,安若如果嫁给陆遥,不能替他生子,没有血脉传承,陆遥随时都能把她抛弃的。
此嫁,着实吃亏。
安新民便把主意打到他一直不愿意用正眼看的安惜身上。
说到安惜,安新民脸上还觉得无光,安惜的娘是安府老爷子看上的歌姬,花了大价钱弄到府里来的,可老爷子年事已高,做不了那事,也就只能听听曲。
安新民禀承了他父亲那好色的作派,却没学得他父亲那点心胸,安新民成亲前夕,借着酒劲,强行要了那歌姬清白的身子,事后他却不想认了,哪怕歌姬有喜,安新民也不肯承认这事。
在安惜出生那会,安夫人就寻思着把歌姬提做姨娘,给安惜母女一个名份。
安新民不耐烦地说,“夫人,你才刚过门,你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生,怎能让一个贱婢生的女儿先有名份的,此举不妥,着实不妥。”
安新民如此瞧不起安惜母女,才使得安惜母女在安家,像讨活般地过日子。
幸好安夫人心肠好,她完全不像安新民那样,吃完抹尽,就不想承认自己做过的那些污脏的事,安夫人一心想给安惜过好一些的日子。
既然安新民不愿意承认这个女儿,那安夫人便把安惜放在安若身边,跟着安若,也能学些安若所学,安夫人一直细心教导安若,安惜是她的姐姐,要爱护她,尊重她。
赐婚圣旨下来的时候,安夫人哭得晕厥过去,安惜跪在安夫人的床前,虽有胆怯,却是坚定的,“夫人,让我替安若嫁过去吧,安若是夫人心头上的一块肉,我自小孤苦,吃过苦头的,也不怕嫁过去,吃什么苦,你从小对我这么好,就让我替你做点事吧。”
安夫人抱着安惜,哭得不能自控,“好孩子,我怎么能这么对你,你才十六岁,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,我怎么能让你嫁,嫁给那么一个人,我若这么做了,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娘。”
安惜一再坚持,“夫人,我的命都是你捡回来的,你养育我十多年,就是我娘在世,她也会让我这么做的。”
安夫人摇头,“安惜,不会的,做娘的,就算豁出自己的命,也不会忍心让自己的女儿受一点苦,安若不行,你也不行。”
安惜眼眶红红的,的确,阿娘就是不想让她活在世上受苦受累,才会带着她一起,投湖自尽,天不顺人意,阿娘没了,她却活了下来。
安新民突然温和地握着安惜的手,“我的好女儿,你是阿爹的好女儿啊,你放心,督公虽不是完整的男子,但他是个好人,你嫁过去,一辈子荣福无边的。”
“老爷,你糊涂啊。”安夫人推开安新民,紧紧地抱着安惜,“老爷,你怎么能这么践踏安惜,她也是你女儿,她身上流着的,可是你的血,你这么对她,你不羞耻,我也替你感到羞耻了,谁也别想碰安惜。”
安新民拂袖,背手而立,“就你清高,就你懂得心疼安惜,那安若呢,谁心疼她,我们花大价钱教育安若,不是让她嫁给一个阉人,一生无子无女的,安若这么嫁过去,她这辈子算是毁了。”
安夫人咬着牙根,“我就是去宫门口跪着,我也退了这亲事,皇上也不能强人所难啊。”
“你,你,你这个疯子,你以为你是谁,你去跪,就是你去撞了宫门,皇上的旨意,说退就能退的吗?”安新民气得说话都打结了,“陆遥是什么样的人,京城人见他如见鬼,他杀人都不用刀的,他瞧上安家的姑娘,是我们的福气,你这么去搏了他的面子,就算皇上明面上答应退亲了,我们安家上下,怎么死的,你都不知道。”
呵,刚才这张嘴还说着,陆遥是个好人来的,说得好像,嫁过去,安惜还高攀了似的。
安夫人咬着牙根,“那也不能让安惜嫁过去,不,安若也不行。”
安新民吹着胡子,一语裁定,“夫人,你还真糊涂了,这亲事,跟安若何关,这圣旨明说了,要安家大小姐嫁进督公府,这安惜比安若大了两个月,长幼有序,安家大小姐,安府上下,谁不知道是安惜,这事这就么定了,择日完婚。”
安惜愕然,她虽愿意替安若嫁过去,可见安新民如此冷薄,她的心,还是抽痛了。
为怕事情败露,陆遥让媒婆上门提亲下聘时,安新民给了安惜的生辰八字,婚书上面写的,也是安惜的名字,而自始至终,都没有人见过安惜。
3.
成亲三月有余,安惜再也没见过陆遥,陆遥早出晚归,回来就直接进了书房,这位新婚夫人虽被冷落了,但也不至于受排挤,督府的人对安惜都很尊重,甚至有点唯唯诺诺的。
三月初八,是阿娘的死忌,当初阿娘抱着年仅六岁的安惜跳了淮河,可阿娘听到安惜的哭声,突然后悔了,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把安惜托举着,安惜抱着一根浮木在水里漂着,游至河岸。
那夜大雨倾盆,阿娘没入河里,不见踪迹。
安惜坐在河边,又惊又冷,哭着找阿娘,后来她寻着河边,一路寻喊着阿娘,她娇小的声音沉没在雨声里,没声无息。
是安夫人带着人寻到淮河,找到安惜的,安夫人一把把安惜拥入怀里,哭得悲怆,“好姑娘,你受苦了,是我让你们娘俩受苦了。”
安惜晕倒在安夫人的怀里,她再醒来时,听到的消息是,阿娘去了,阿娘被捞起来的时候,身体已经发直,没了气息,是安夫人执意,让阿娘的牌位入了安家祠堂的。
生入不了安家门,死了,安新民还是不愿意承认这个妾室,安新民觉得,阿娘污了他安家光鲜亮丽的外表。
安惜时常会想,如果那时,她没有被吓哭了,如果她不哭不闹,是不是,她也会随了阿娘,葬身淮河了。
可她还那么小,她不懂生死,只懂害怕,以至于后来,每逢下雨,安惜就会吓得脸色苍白,瑟瑟发抖,是安若和安夫人陪着她,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雨夜。
安惜惧水,下不得水,就是现在,安惜在淮河边给阿娘烧冥纸,她看到平静的河面,在月光下,偶有波动,她还是下意识地攥紧衣裳。
“阿娘,你瞧,我嫁人了,皇上赐婚,明门正娶,正正经经的大娘子。”说到这里时,安惜微微哽咽,轻笑,“阿娘,你安息吧,我很好,我以后也会很好。”
安惜抄了近路回督府,才拐弯,走进暗胡同,就被一个结实的黑衣人撞倒了。
黑衣人盯着安惜看了一下,安惜有些害怕地从地上爬起来,听见后面有紧追过来的脚步声,她来不及细想,把黑衣人拉至角落,用一个竹蒌把他盖住,她坐在竹蒌上,把裙摆摆开挡住竹蒌。
后面有三个男子追了上来,看那三人的衣着,倒像正经人家,统一的绸锦,像侍卫,也像府䣌侍卫,总督府的侍卫,也像他们这般着装。
安惜心里咯噔,莫不是,自己救的这个,是刺客,是恶人?
为首的男子围着安惜转了一圈,“姑娘,可有看到一个黑衣人在这里走过?”
安惜点头,“有,刚才跑得可快了,往那边跑过去,还把我撞倒了,也不知道扶一下。”
“姑娘半夜在这里做什么?”
“我这不是经过这里吗,给那个黑衣人撞倒,把脚扭到了,只好在这里坐一下。”安惜堆了些软笑,“这位公子,你是想送我回去吗,我家住在……”
另一个男子拉着为首的男子,“别跟她啰嗦了,快往那边追吧。”
三个男子往那边追了过去,安惜这才恍松口气,还没站起来,就被黑衣人推倒。
安惜站稳脚跟,瞅着黑衣人盯着她的目光有些玄乎,她有些心虚,嘴里骂了一句,“好心没好报,连谢一句都没有,早知就不救了。”
安惜说完,拔腿就走,没走出两步,被黑衣从后面扼着脖子,抵在墙上,她分明能闻到黑衣人身上那浓重的血腥味,他应该受伤了,并且伤口不小。
黑衣人只是控制住安惜,手上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,“你为什么救我?”
“我,我只是于心不忍,我什么也不知道。”安惜屏住气息,她可不想这么平白无故死在这里呢。
“是么!”黑衣人邪魅地笑了两下,扳过安惜的身子,把她抵在墙上,寸步不能移,“这么说,你是心善才救我的了,这样吧,作为答谢,我以身相许,你觉得如何?”
黑衣人往安惜靠近,安惜双手挡在两人之间,忽然扬起手就给了黑衣人一个耳光,“你休得无礼,我,我是陆督公的夫人,你,你别碰我。”
黑衣人舌尖舔一下被打的嘴角,盯着安惜,“我还以为是谁,就那个阉人,他又满足不了你,春闺难熬,你这么好的一朵花,要等到黄花败谢,也着实可惜,跟着陆督公有什么好的,跟着我,保证让你春宵尽乐。”
安惜又羞又恼,她啐了一口口水往黑衣人脸上,“不要脸,我是督公明门正娶的夫人,生是督公的人,死也是督公的鬼,我嫁的时候,就想好,要清清白白跟督公过完这一辈子的,你最好放开我。”
黑衣人眼底敛了些莫名的温软,“你跟一个阉人过一辈子,这不是笑话吗?”
“我就愿意!”安惜趁着黑衣人恍神,她用力踩一脚黑衣人的脚,双手推开他,她手上感觉到粘稠稠的液体,黑衣人更是捂着胸口,面露难色。
安惜顾不上那么多,连跑带逃地离开,头也不敢回望一眼。
4.
安惜回到房间,才发现手上沾满血,看来刚才那人伤得不轻,她把自己身上的血迹清洗干净,换了身干净的衣裳,躺在床上,心里还是扑通扑通地跳着。
安惜好久才缓过神来,房门被推开了,陆遥信步向她走过来。
这是安惜第二次见陆遥,第一次是新婚夜那昨,想起陆遥还对她做了那可恶的事,安惜的心又悬了起来,她披了外衣走过去,“督公,你怎么来了。”
陆遥不以然为,“这是我的房间,我怎么就不能来了,你若不喜欢,陆府那么大,你大可随便寻个房间住下。”
安惜拉紧外衣,向陆遥福身,“那我就不打扰督公休息了。”
安惜怯怯地从陆遥身边走过,陆遥给自己倒杯茶,“回来,这茶怎么是凉的,你今晚出去了?”
安惜回过身,没有接话,她抱着茶壶,“我这就给督公换壶热茶。”
陆摇扼着安惜的手腕,安惜惊呛,手上一滑,茶壶摔烂在地上,她慑色地望一眼陆遥,“对不起督公,我下次小心点。”
陆遥端睨着安惜,神色凝重,“你很怕我?”
“没!”安惜一个劲地摇头,却难掩她心里的害怕,她借故把手从陆遥手上挣出来,“我把地上收拾一下。”
安惜用力,陆遥突然放手,安惜失去重心,整个人摔坐在地上,外衣散落,露着她仅穿着的软绸睡衣,把她的身段衬得凹凸有致。
安惜知道陆遥盯着她看,她疾手捡着地上的碎片,心越急,就越坏事,一块碎片在她的手心划了一个口子,她吃痛地呻吟一下,又忍了下去。
陆遥蹲下,拉着安惜的手,喃喃道,“这点事都做不好,还指望你照顾我,不用我照顾你就已经知足了。”
“督公,对不……”安惜歉意地望一眼陆遥,无意瞥见他手背一道伤疤,跟刚才在暗胡同那个黑衣人的手背很像,她试探性地问,“督公,你是刚才那个黑衣人?”
陆遥嘴角上扬,“还没笨得透彻,还有得救,坐着,我去拿药过来。”
陆遥小心替安惜挑着伤口的碎片,轻轻敷上药,安惜疼得把手往回抽一下,对上陆遥双目,又把手缓缓放出去,随着陆遥替她把手包扎好。
陆摇望着安惜,嘿嘿地笑着,“刚才在胡同那里,你不是挺凶的吗,还打了我一个耳光,现在怎么就蔫了。”
安惜窘迫,“我那不是不知道黑衣人是督公吗,我要早知道……,我就不救了,撒腿就跑了。”
“为什么?”陆遥皱着眉心。
安惜撇嘴,“督公神通广大,自然用不着我这个小女子去救。”
“那是自然的,我的确不用你救,你那是多管闲事。”
两人对望着,安惜脱口而出,“督公笑起来多温柔,一点也不像他们说的那样。”
“他们说的,哪样?”
安惜捂着嘴,没有说话, 一阵风吹过来,她哆嗦了一下,才意识到自己衣着单薄,她连忙捡起地上的外衣披上,“督公,那我去别的房间睡了。”
“回来,我成亲找个娘子,虽做不了那事,你好歹给我暖暖床。”
“就暖暖床。”安惜扯着衣角,心里的紧张全显于脸上。
陆遥冷笑了一下,“我身上有伤,没那个心思折腾你,再说了,你以为我真稀罕你,那天晚上,我只是气不过,我堂堂一个督公,掌管六部,却被一个商賈玩得团团转,你知不知道,只要我在皇上那里说了一句不乐意,你们安家就都要替你陪葬了。”
“我当然知道,督公大人有大量的,一定不会跟我们这种市井之民计较的。”说到这点上,安惜果然快手快脚跑上床上,用身子把被窝暖好。
上次三朝回门,她自己一个人回去,安夫人拉着她的手,哭哭啼啼让她在陆遥身边,小心谨慎的,陆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,只要活着,哪怕低眉顺眼,也都好,等哪天陆遥厌弃了她,把她放回去,安夫人再替她择一门亲事。
安惜看着陆遥吹灭烛火,脱了外衣往床榻走过来,她身子往里在面挪了又挪,直到没了地方挪。
脱了外衣的陆遥,身上包着严严实实的纱布,胸口那块,似乎伤口很大,他动作轻缓地上床,安惜给他掖了被子,他侧目望着安惜,头一次这么近地与一个姑娘共榻而眠,陆遥喉咙滚动一下,“安惜,你这么看着我,是不是觉得,我没能对你做那些事,失望了?”
安惜脸刹时涨红,平躺下身子,“督公误会了,我只是看督公受那么重的伤,要不要紧。”
“皮外伤,过几天就好了。”陆遥轻软地说着,他的声轻飘飘的,像一阵软和的风,让人听着十分舒适,“你就不好奇,我今晚去哪里,为什么受伤了吗?”
“督公的事,若是我必然知道,督公自然会说与我听的,若是我不能知道的事,自然也不应该问。”
“倒是个心底清明的丫头。”陆遥伸手抚一下安惜的头,安惜本能地躲闪一下,又乖巧地把头凑过去,让陆遥摸着。
不知为何,这般听话又顺从的安惜,让陆遥心中有股不悦涌上心头,安惜是他的娘子,是他的夫人,不是他手底下的丫婢,更不是从前他养的那条看门狗,温顺听话得,没有一丝脾性。
陆遥平躺身子,“你说,如果现在躺在这里的是你的妹妹安若,又该是如何的情况呢?”
安惜攥紧衣裳,“督公,我能说句实话吗?”
“我问你,当然是要你说实话。”
房内的气氛异常沉闷,安惜缓缓地说,“父亲从小就请了各地的名师给安若,安若能称得上京中第一才女,一点也虚,她这般好的姑娘,说实在的,如果她嫁给督公,白白搭上这一辈子,京城人都替她可惜呢,督公能不能别再想她了。”
“那你呢,你的一辈子就不可惜了?”
安惜诚然,“这世间,只有珍贵的东西,毁掉了才叫可惜,拿一株荒草,与一顆千年雪参相比,那株草原本就不值一提。”
“妄自菲薄!”陆遥从鼻子里发出丝冷薄的笑意,“我从来就不信命,可我最瞧不起的,就是笃信命数,听天垂怜的人。”
“听督公的意思,是瞧不上我了。”安惜侧过身,带着一丝戏谑又倔强的口吻,眼底藏着犟意,“督公瞧我,我长得不美吗,还是说,我不没有安若好看,你那天不过是瞧了一眼安若,就喜欢她了,还不是见色起意,可府上人人都说,若长相,我还比安若好看一些。”
陆遥扭头盯着安惜,斑驳的月色映在她微微涨红的腮上,安静又温婉,不可否认,是个娇滴滴的美娘子,他嘴皮抬了抬,“美则美矣,就是欠点东西。”
安若骨子里透着的书香傲骨,哪是安惜这个端茶递水的丫头能比得上的。
安惜别开头,冷冷地说一句,“督公还不是也少点东西,督公就别想安若了,行不行?”
陆遥口里鼓了口气,瞟一眼自己的胯下,“安惜,以后你再拿这事说我,小心我饶不了你。”
安惜紧抿着嘴,没有再说话,陆遥少的那东西,天下人皆知,他明目张胆地娶妻也就算了,还不让人说了。
两人沉默了一小会,陆遥闭上双目,缓缓地说,“明日我跟你回安家一趟,成亲这么久,我还没去过安家。”
安惜激动地握着陆遥的手,“啊,督公,你大人有大量,别跟我小女子一般计较,我跟你道歉,对不起,我口无遮拦,我下次再也不损你了。”
陆摇望着安惜的手,安惜尴尬地放开双手,堆着笑意,“对不起!”
“行啦,你这对不起,我都听得耳朵起茧了,我明日不能带伤上朝,要有个不上朝的借口,只能借安家躲一躲,放心吧,我没心思跟你们安家扯这男女情长的事。”
安惜长长松口气,却是一夜未眠。
5.
陆遥回安府的动作很张扬,去了三辆车,那车上面的礼品,堆成山似的,京城人都说,安惜把陆遥哄得妥妥的,可谁知道,这不过是陆遥做给晋王看的。
昨晚陆遥夜闯王府,身负重伤,如果他今天进宫,晋王一定会想法子看他身上的伤,他不过是用安家做了个幌子。
进了安家,陆遥那张脸,就没笑过,直到安若出来,他的目光停在安若身上,那笑意慢慢渗了出来。
安若款款上前福身,“安若见过姐夫。”
这一声姐夫,让陆遥脸上多少有些难堪,他冷然一笑,“那日遥遥一望,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,没成想,再相见,你我竟成了这般关系。”
安若比安惜淡静,她婉婉而笑,“姐夫说笑了,匆匆一瞥,不过是见色起意,如此肤浅的喜欢,委实难全。”
陆遥点头,他站起身,“不知妹妹能否借一步说话?”
“督公!”安惜站起身,堆着笑意,“督公,你昨晚说了,只是……”
陆遥瞪一眼安惜,“你还怕我能把妹妹吃了不成,不过就聊几句,想必,岳父不会介意吧?”
“当,当然!”安新民尴尬地挤着笑脸,就算心里一千个不愿意,又能如何。
陆遥与安若去了后院,安新民还是让两个婢女远远看着,这么个宝贝女儿,捧在手心里的,他还指着她嫁个达官贵人呢,哪能让陆遥对安若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来。
安若往那里一站,身子笔挺,裙摆飘然,光是看着,也让人心悦,陆遥走过去,与安若并排而站,“如果,我是说如果,如果我不是太监,安若姑娘当初会不会与我成亲?”
“会!”安若回答得一点也不含糊,她侧过头望着陆遥,“督公权倾朝野,一手遮天,能嫁给你,是莫大的贵气,可惜,没有如果,让我守一辈子的活寡,我宁死也不愿意。”
陆遥没料到安若这么实诚,甚至有些咄咄逼人,“这么说,安若姑娘是想嫁得高门,从此攀枝附贵,后福无边了?”
“那是必然的。”安若从小接受的教育,便是这些,再者,这些年京中盛涌追求者,让她更深信,自己配得上最好的。
陆遥失笑,成也权贵,败也权贵,这么说,安若可冷薄多了,“你就是有了个好姐姐,若不然,今日嫁进陆府的,也就是你了,由不得你选择。”
安若挑眉,轻摇头,“督公误会了,不管有没有安惜,我也不会嫁的,就是赔上安家上下的命,我也不会拿自己的一辈子去赌,当然,督公也别觉得替安惜委屈了,安惜从小在家里,过的就不如意,借着这亲事,入了安家的门,她算是求仁得仁,我们各取所需罢了,谁也没欠谁的。”
陆遥心里有种说上不的滋味,安若看着那么清婉的一个姑娘,心思竟那般淡漠,不是他心中想的那模样,他恍恍轻笑,有种庆幸,还好娶的不是安若,一个人连感恩的心都没有,又怎么能过日子呢。
安新民留了陆遥用饭,陆遥看得出来,安家上下对他,并不亲昵,这套假的热情,着实没必要,就没留下了。
陆遥他们才刚出安府,晋王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,陆遥脸色瞬变,他是没想到,晋王还追到安家来了,怕是没瞧一眼自己身上有没有伤口,是不会放过他的了。
陆遥走上去拱手作揖,“王爷,好巧,怎么在这里遇到你了。”
“不巧,本王是特意在这里等着督公的。”晋王皮笑肉不笑,盯着陆遥的胸口处,“督公今日不上朝,本王担心督公身子抱恙,替你请了太医过来。”
陆遥望着太医,一时不知如何推脱,“王爷也瞧见了,是我夫人想回娘家了,我成亲这么久,也没陪她回来看看,我身子好着呢。”
“既然太医都来了,也别让他白跑一趟了。”晋王说着,伸手想去扯陆遥的衣襟,陆遥躲闪开。
安惜上来,婉笑着,“王爷,你还真的料事如神,我家督公真的身子有些不适,只是这种事,怎可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呢?”
陆遥喝住安惜,“安惜,退下!”
晋王却来了兴致,“夫人,这话说得,不知督公伤在哪里?”
陆遥瞪着安惜,安惜像没看见似的,她拍下陆遥的胸口,“王爷,昨晚督公与我玩得尽兴了些,不小心在胸口落了伤,你也知道的,督公做那事不成,闺房之乐,总得有些别的玩法才能尽兴,动作大了些,就落了伤。”
众人面面相觑,连太医的脸都憋红了,晋王脸色也有些尴尬,“既然有伤,那就得治。”
晋王伸手过来,想拉住陆遥,安惜挡在了中间,扯着嗓子说,“王爷,督公与你不同,督公脸皮薄,他这点小伤我能治,我们每晚如此玩乐,夜夜尽欢的,难不成,天天请太医吗,皇上给我们赐婚,不就是想满足督公这点情趣,你就别为难我们了。”
“这……”
围观的人指指点点,捂嘴窃笑,太医脸色更是难看,绿了又黑,“王爷,这种事,的确不好说,皇上给督公赐婚的时候就说了,尽量满足督公的需求,我们,还是回去吧。”
安惜苦巴巴地望着晋王,“王爷,我好不容易有个法子哄督公高兴,你这一闹,我往后怎么哄督公,怎么服侍督公,皇上怪罪下来,是王爷帮我顶着吗?”
晋王瞪一眼陆遥,甩袖离去。
安惜长松口气,整个人软下来,抹着虚汗。
陆遥闷声笑着,“你一个姑娘家,众目睽睽之下,说着这样的话,也不害臊。”
安惜回过头望一眼陆遥,“你以为我愿意啊。”
“那行,回去你就依着你刚才说的法子,把我哄得服服贴贴的。”
安惜脸上泛阵红晕,她羞得直跺脚,“督公,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,早知道,我就不帮你解围了。”
安惜恼悻悻地跑上车,陆遥在后面看着,嘴角扬起一丝笑意,“这丫头,胆厚脸皮薄,怎么对着我,就那么害怕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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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白梦,90全职妈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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